白桔

三五成群

第一章
像是从危崖边坠入山谷，风把所有感官都翻搅了个彻底，从头发丝到脚趾都是不受控制的绵软和冰冷。处于令人作呕的失重感中久了，胃中便开始翻江倒海，身体细胞像被拆分又重组，背脊的冷汗从一开始就没停过，手指连痉挛的力气都没了。
腐心蚀骨的疼，却连最原始的挣扎都做不到。
去他大爷的怎么还没完…
似乎有人突兀的轻笑了一声，未等他追及源头，后背便传来一阵钝痛。没等这疼痛加深，黄少天迅速侧过身用手肘支地缓冲——果不其然，随之而来的便是骨头错位的脆响。
面无表情的强行把错位的骨头掰到一起，他蹲到墙角看向自己置身的这条巷子。
昏暗破败的楼房，早已褪色的墙壁，零星散落在地上的腐臭垃圾，和潮湿黏腻的苔藓。
回想了许久，黄少天也没有搜索出于此地的任何线索，槽糕透顶的身体状态又不允许他主动打探相关情况，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
“要是文洲在就好了…”心里的念头刚起，手指便不自觉攥紧，骨节泛白。
分别前，喻文州让他去实验室的中心舱位，说是那个东西会把他传送到此次的任务地点。在黄少天开口之前，他笑吟吟的拍了拍他的肩“我不会有事的，只不过，蓝雨研究所总要有个人坐镇稳定军心。”黄少天没有再问那留下来的为什么不是自己这种蠢话，他知道喻文州比他适合这种工作，与人惺惺作态，让他从心底感到恶心。
他隐约知道蓝雨发生了什么，高层研究失败引发一连串的内部矛盾，外传蓝雨内战岌岌可危，喻文州应付完高层那些老东西还要强撑死十二分的胸有成竹去面对外界的闪光灯。但喻文州从没和他提过，他也从没开口问。这是他们作为兄弟，同时也是作为领导和下属的默契。
但是他没想到，蓝雨研究所的人会对他们动手。
他更没想到，在喻文州只有自己作为盟友的情况下，仍不更改让他去执行任务的命令。
“…找到一个叫叶修的人…”
“还有没有其他线索？只有叫叶修这条吗那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个了吧这怎么辨别啊？文洲你给我的任务真是越来越让人头疼了抗议抗议…”
他还记得那人波澜不惊的笑容和笃定的语气——
“那个叶修，是独一无二的。”
略显突兀的吵吵嚷嚷打断了黄少天的回忆，他在心里啧了一声，侧身伏在垃圾桶后，紧盯着向他迎面走来的几人。
浓重的酒气熏的本就不耐的少年忍不住皱眉，但还是等四个人都摇摇晃晃经过自己后才利落扬起手刀劈向前三人的后颈。落后的男人瞪圆眼眶，没有丝毫预兆便瘫软到了地上，嘴刚颤颤巍巍的张开，喉头就顶上了冰冷的剑刃。
细长的剑身，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蓝色光华，薄薄的剑刃上刻着繁复的纹路——冰雨。
“别害怕，我就问你几个问题。”持剑的少年姿势唑唑逼人，语气却稀松平常，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一般轻快，“这是什么地方？”男人明显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身体抖的厉害，死死盯着黄少天不吭声，直到对方不爽的握紧的剑柄，才拖着哭腔开口。
“是…是南街。”“…南街？那是什么地方？”黄少天沉吟半晌，又用剑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离蓝雨研究所远不远？周围有什么标志性建筑吗？”本就精神紧绷的男人差点没因这个看似随意的举动吓哭出来，“蓝雨研究所是什么我不不不知道啊…周围…周围…有个轮回塔在旁边！大侠你饶了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你说什么？”突然凛冽起来的气息惊的男人一激灵“我说…轮回塔…”“你说，你不知道蓝雨研究所？”“真的不知道啊…大侠…大侠你饶了我…”
黄少天清晰的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胸骨的轰鸣震的他有些反胃。他毫不犹豫的抽回冰雨对着自己手掌刺了不深不浅的一剑，让痛感撤回自己已濒临崩溃的理智“那你说…轮回塔？那是个什…”“周队！周队救——”本已死气沉沉的男人突然挺直身体，拼命挣扎，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
而他拼命呼喊的对象，就站在自己身后。
猝然的寒意逼上背脊，本能趋使他就地翻滚，再回头，原先自己蹲过的地方是一枚银色的子弹，周边地面陷开了清晰可见的裂纹。
身形颀长的少年斜立在狭窄甬道唯一的光源处，头低低的垂着，脸上表情明暗不定。长长的风衣下摆有沾染了尘埃和血污，手腕轻轻扬起，指尖的银芒便准确无误的对上了黄少天骤然紧缩的瞳孔。
张扬又漠然，沉闷又明亮。
像是堕落人间的路西法，坐在白骨砌成的王座上，却让人无法抑制的想匍匐叩拜。